活到54歲的年紀，王祖賢已經放下執念，世事皆在心外。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可知誰願承受歲月無情的變遷。一代美人落幕。走到今天，她享受過萬人追捧的高光，嘗過愛情的甜蜜與悲傷，驀然回首才發現，命運如此，有些事身不由己。也許當王祖賢走在異國他鄉的街巷時，想到的是十幾歲時在籃球上肆意奔跑的自己，亦或是多年前愛過的人。不過，都不再重要，往事已走遠。
香港的許多電影被稱為經典之作，有些面孔是我們無法忘懷的，其中不可忽略的一幀關於王祖賢。
時過境遷，她已經年過半百。
2021年1月31日，走過風華絕代的王祖賢，腳步停在54歲的門口。
她在網上曬出自己的近照，照片中的她歪頭望向鏡頭，面帶微笑；身後水天一色，明媚的陽光，曾照耀過她生命中的繁華。
美人如玉，公子無雙。令人懷念的，何止是曾經的王祖賢……
王祖賢近照三十四年前，王祖賢還未嘗到生活與愛情的苦，她是《倩女幽魂》裡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倩。
那是1987年，她飾演的聶小倩與張國榮扮演的寧采臣上演了一段人鬼戀。
甯采臣遇到大雨，想在蘭若寺避雨借宿一晚，深夜被陣陣琴聲所吸引，邂逅聶小倩。身處危險之地，一介書生，卻高舉起愛的武器。
1987年電影《倩女幽魂》
聶小倩（王祖賢 飾）與寧采臣（張國榮 飾）劇照情關難過，人鬼殊途同歸。書生倩女的故事，自此發生。
王祖賢版的聶小倩，有著傾城的樣貌，氣質清冷獨特，內心卻熾熱無比，她和寧采臣一起，諷刺著人世間的虛偽與所謂的道德。
「對月形單望相互，只羨鴛鴦不羨仙。」
1987年電影《倩女幽魂》
聶小倩（王祖賢 飾）劇人的世界太複雜，兩人的愛情註定是悲劇。
後來在歌曲《小倩》裡，有些話仿佛已經預示了王祖賢之後的路：
「快樂對我而言，只是一條細線，嘗試著起起伏伏的轉折，終究發現，答案其實是一樣的時候，過程便不再重要。
那麼又何必多錯多問呢。小倩還是小倩，我還是我，你還是你……」王祖賢與聶小倩，仿佛一個是骨相，一個是皮肉，無法分離。
曾經很長一段時間，「王祖賢」三個字是傾國傾城的代名詞，美到大家不允許美人遲暮。
只是多年前，她也是一個需要被愛護的孩童。
1967年1月31日，王祖賢出生於臺北的一個體育世家，父親曾為臺灣籃球名將。
因家庭的薰染，她從小加入籃球隊，中學時就過上了淩晨5點起床的集體生活，那時的她沒有想到自己會成為一代人的記憶。
有些人的光芒無法被掩蓋，很快王祖賢的美貌就吸引了星探的注意。
15歲那年，她接拍了愛迪達的球鞋廣告，成為一名模特。
不久之後，王祖賢出演電影處女作《今年的湖畔會很冷》，在第一部作品中她就做了女主角。
「我叫江若萍，長江的那個江，假若的那個若，浮萍的那個萍！」
電影中，她身穿一襲白衣，清水出芙蓉。多年後，仍有人記得王祖賢的驚鴻初見。
那年，她才17歲。
1984年電影《今年的湖畔會很冷》江若萍（王祖賢 飾）劇照自那之後，越來越多人的目光開始投向她。
站在各種聚光燈下的王祖賢，知道自己的生活發生了巨變。
1985年，她第一次出現在徐克的電影《打工皇帝》中，王祖賢與許冠傑上演了一段愛情喜劇，她的出鏡清澈美好。
而這份清澈，也引起了香港邵氏影業邵逸夫妻子方逸華的注意。
1985年電影《打工皇帝》阿美（王祖賢 飾）片段中學時的籃球運動生涯，讓她身材高挑人挺拔，擁有被公認的「亞洲第一美腿」
。身材修長，長相秀美，更是在處女作中表現出不俗的表演天賦，方逸華出資28萬港元，與王祖賢簽下合約，將她攬入香港邵氏影業發展，自此開啟了帶有王祖賢氣質的香港電影時代。
高挑的身材，如雪的肌膚，眉宇間似有不可言說的傲骨，令人不敢直視。
她的美不經雕飾，渾然天成，卷舒開合皆天真，是成為巨星得天獨厚的條件。
在香港的那些年，王祖賢輾轉於多個片場，一部戲剛拍完，就被其他劇組接走拍另一部作品，她骨子裡自帶一股不服輸的勁兒，珍惜每次拍戲的機會：
「如果你不懂得珍惜的話，到手的機會就會溜走，就算珍惜你都未必留得住它，不珍惜的話豈不是更沒有機會？」
那時的她，是港片收視率的保證，然而天性好強的王祖賢從不滿足於當下的成績。
這種性格，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決定了她之後人生道路上的悲喜時刻。
1987年，徐克找到邵氏電影公司，借來李翰祥《倩女幽魂》的電影拷貝。
溫故之後，他覺得這個故事有很大的改編餘地，可以融入愛情與古裝的元素。
可當時並沒有多少人看好徐克的想法，他本人非常堅持：「人們需要一種浪漫的情感，我覺得聊齋是個可以好好利用的故事。」
聶小倩這個角色讓整個劇組大費周章，當時備受歡迎的王祖賢主動提出試鏡，打電話給徐克的妻子施南生。
施南生覺得她個頭過高，與聶小倩的形象不符，便婉拒了。
王祖賢沒有放棄，又親自找到徐克。
可徐克當時心裡早有心儀人選，沒抱什麼希望的他，答應讓王祖賢來試鏡。
據他回憶，那天王祖賢素面朝天來試鏡，卻把整個劇組的人都看愣了。徐克對她說：「你以後不必化妝，你根本就不需要。 」
王祖賢 《倩女幽魂》定妝照最終，穿上戲服後的王祖賢妖嬈脫俗，讓全場人折服，關於身高的顧慮早已不再是問題。
王祖賢與張國榮在徐克的《倩女幽魂》中相遇，表演經驗豐富的張國榮在拍戲的過程中，教她表演的細節，聶小倩這個角色讓王祖賢名聲大噪。
1987年電影《倩女幽魂》聶小倩（王祖賢 飾）與寧采臣（張國榮 飾）片段電影面世後，轟動整個影壇。
《倩女幽魂》之後，聶小倩幾乎成為王祖賢的代名詞，甚至被稱為「最美女鬼」。
忽而拂過面頰的黑色長髮，清冷無欲的眼神，她完美詮釋了蒲松齡那句：「人間無此姝麗，非鬼即狐。」
1987年電影《倩女幽魂》聶小倩（王祖賢 飾）片段電影末了，聶小倩和寧采臣訣別：「想不到臨死前也不能見你最後一面，你要保重。」
伴隨著黃霑所作的主題曲，影片落幕。「人生是美夢與熱望夢裡依稀依稀有淚光何從何去去覓我心中方向風仿佛在夢中輕歎路和人茫茫」
是的，他們接受了這樣的宿命。
那年，王祖賢20歲，張國榮31歲。
1987年電影《倩女幽魂》聶小倩（王祖賢 飾）與寧采臣（張國榮 飾）劇照1987版的《倩女幽魂》，歷經三十餘年，仍難以被替代，成為經典，也自然成為了特定的時代性格。
王祖賢可以風情萬種，也可以英氣逼人，似鬼似仙的氣質不是常人所能企及的。
1987年電影《倩女幽魂》聶小倩（王祖賢 飾）片段直到現在，「王祖賢」 三個字也是美貌的代名詞，吳彥祖與她合作《遊園驚夢》時，大方吐露自己中學的夢中情人就是王祖賢。
對此，她本人卻恨不得自己長得醜一點：
「有些作品裡的造型好美，好像我在片中除了美一無是處，他們忽視我的努力，所以有時候我恨不得自己長得醜一點，寧願大家多關注我的演技，這樣我心裡會好受些。」
《倩女幽魂》讓王祖賢的人生，進入到最高光的階段，片約如雪花般湧來。
1993年，她與張曼玉主演的《青蛇》也成為了螢幕上的一大經典。
青蛇與白蛇初成人形，風姿綽約，纖細的腰肢蕩起波浪，讓人移不開眼睛。
1993年電影《青蛇》青蛇（張曼玉 飾）與白蛇（王祖賢 飾）劇照那年，張曼玉29歲，王祖賢26歲，她將一條千年白蛇的妖嬈與成熟演繹得恰到好處，一顰一笑皆動人。
1993年電影《青蛇》白蛇（王祖賢 飾）劇照同一年，在電影《東方不敗風雲再起》中，王祖賢也是很耀眼的存在。
林青霞以東方不敗的角色反串出演，而王祖賢飾演的雪千尋是一個外剛內柔、對愛情無比忠貞的女子，惹人憐惜。
她在與東方不敗生離死別的時刻，眼神中有不舍、悔恨、絕望，一雙眼睛裡交足了戲。
1993年電影《東方不敗風雲再起》雪千尋（王祖賢 飾）劇照那些年，王祖賢所演過的每一個角色都讓人震撼。
倪匡曾用「豔光四射，不可逼視」八個字形容王祖賢的驚豔。
1989年，在《今夜不設防》上，王祖賢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這段時間是我人生最滿足的時間，因為我又有愛情，又有事業，什麼都很順利，一個女孩始終要結婚的。」
彼時的王祖賢，不會想到這句話自己只講對了一半，那飄忽不定的愛情最終讓她肝腸寸斷。
1986年，齊秦接拍處女作《芳草碧連天》，製片人讓他來決定女主角：
「我的眼睛跳過很多人，包括張曼玉，最後挑了一個我當時並不知道是誰的王祖賢。照片上的她，讓我覺得是個有點靈性的女孩子。」
王祖賢與齊秦兩人初次見面，對彼此的印象並不佳。
1986年電影《芳草碧連天》王祖賢與齊秦 劇照齊秦激動地買了一個花環去接機，冒冒失失地套在女神脖子上，王祖賢隨意把花擱在一邊，說了句：「我最討厭花了。」
當著眾人的面，桀驁的齊秦很是不滿，卻也就此對這個女孩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愫。
齊秦為了引起她的注意，故意拍戲遲到、約她唱歌卻放鴿子，在外面喝到爛醉才回來。
王祖賢憤然離開，卻一把被齊秦拉住，他說了一句：「吻我。」
在後來的採訪中，王祖賢難掩羞澀：「很突然，是愛情的感覺。 」
才子與佳人，自此墜入愛河。
那年，齊秦26歲，王祖賢19歲。
王祖賢與齊秦齊秦在自傳《我心狂野》中寫過這樣一句話：
「有人說，愛上你曾經討厭的人，最是無法自拔。我和小賢之間，談的就是這種戀愛。」
後來的日子裡，兩人成為了備受矚目的神仙眷侶，他們每次出現在公共場合，都極為高調，兩隻手永遠牽在一起。
走在路上的兩人過於耀眼，街上的行人變成了觀眾。彼時的齊秦是不可一世的浪子，王祖賢是有著驚天美貌的巨星。
王祖賢與齊秦然而聚少離多的境況，讓兩人的感情出現了危機。他們為了各自的事業不得不分隔兩地，見面的機會很少，齊秦常用寫歌的方式表達思念之情。
離別愁思給齊秦帶來了許多創作靈感，他曾用15分鐘的時間，為女友寫下了那首《大約在冬季》：
「沒有你的日子裡，我會更加珍惜自己沒有我的歲月裡，你要保重你自己前方的路雖然太淒迷，請在笑容裡為我祝福」
這首歌仿佛成為一種預兆，兩人因為異地、家庭因素，還是分開了。
彼時香港富豪林建岳開始對王祖賢展開瘋狂追求，她沒有答應，外界卻對王祖賢惡語相向。一時間，各大媒體不再說她驚豔，轉而以浪蕩形容她。
在資本面前，王祖賢只是一隻弱小的螞蟻，毫無還手之力。
那時，全世界都誤解她，只有一個人站在她身後，是齊秦。
1998年，齊秦對外發聲：「我比誰都清楚，小賢根本不是那種拜金的女孩。」
那年，他用一首《不讓我的眼淚陪我過夜》徹底喚回了昔日的愛人，「你的柔情似水幾度讓我愛得沉醉、毫無保留，不知道後悔，你能不能體會真情可貴......」。
王祖賢與齊秦沉寂三年的王祖賢，出演了齊秦《懸崖》MV的女主角，為他赤著雙腳狂奔了足足五公里。
她說：「只要齊秦唱片賣得好，一切都值得。」
兜兜轉轉，兩人又重逢了，他們開始為結婚做準備，長達十幾年的愛情長跑，歷經無數波折後，似乎就要塵埃落定。
然而就在王祖賢沉浸于溫柔鄉時，意外發生了。
2001年，齊秦的前女友帶著其私生子突然現身，將齊秦告上法庭，並索要巨額撫養費，此事鬧得沸沸揚揚。
此前，王祖賢對男友私生子一事毫不知情。
向來對愛情有潔癖的她，無法容忍親密愛人的隱瞞，這段分分合合十五年的感情，最終還是走到了盡頭。
這年，齊秦已經41歲，王祖賢34歲。
破鏡重圓難再圓，兩人徹底走向了訣別。
原以為愛情可以填滿人生的遺憾，然而製造更多遺憾的偏偏是愛情。
仍記得1989年，王祖賢一臉篤定地表示自己有愛情，也有事業，什麼都很順利，始終要結婚的。
物是人非事事休，十二年匆匆而過。
2001年，王祖賢出現在《三個光頭佬》的演播室裡，當被黃霑問及關於感情的問題時，她眉頭緊皺，抿著嘴說：「在我的字典裡，沒有結婚二字。」
同年十月的一天，王祖賢在《遊園驚夢》的臺灣記者會上，突然宣佈息影：
「這些日子我看盡了全世界的悲慘意外，突然覺得時間不夠用，所以我決定退出影壇，過不用化妝品的生活，做一些想做的事情。現在我最希望是出國進修，我相信離開是另一個開始。」
三年後，她拍完電影《美麗上海》後，徹底退出影壇，遠走他鄉。
那年，王祖賢37歲。
2005年電影《美麗上海》小妹（王祖賢 飾）劇照之前她在自己的專輯《與世隔絕》中唱道：「我選擇絕對，你選擇無悔，無所謂崩潰或殘缺，只要自己作對。」
聚光燈背後的王祖賢，經歷過巔峰時期的高光時刻，也聆聽過陣陣唏噓聲，最終選擇消失在傳說中。
後來的日子，王祖賢隱居加拿大多年，關於她的一切都成為流傳已久的故事。
雖然已經遠離江湖，但是江湖依然有著她的傳說。
2009年夏天，外界傳言王祖賢已出家，後來謠言不攻自破。她並未出家為尼，只是作為一名居士念佛而已。
晨鐘暮鼓，青燈古卷的日子，也許是王祖賢所嚮往的。
1993年，她在《青蛇》裡如此唱道：「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緣生緣死，誰知、誰知，情終情始，情真情癡，何須何處，情之至。」
如今看來，王祖賢已經領悟了。
她不再留戀情事，了卻了一身塵緣事，世事飄搖，聚散不休，還不如一人獨處。
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可知誰願承受歲月無情的變遷。
在杜拉斯《情人》的扉頁上，有這樣一段話：
「那時候，你還很年輕，人人都說你很美。
現在，我是特地來告訴你，對我來說，我覺得你比年輕時還要美，那時你是年輕女人，與你年輕時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容貌。」
可不是每個人都會持有如此豁達的心態。之前，有路人隨拍到王祖賢的憔悴近照，開始有人唱衰她的皺紋與年老。
王祖賢近照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大眾對於王祖賢這麼多年以來「變老」或「不老」熱衷探討的背後藏著人們對當年女神容顏複雜的情緒。
曾有人問王祖賢，是否有一天會複出拍戲，她說：「不可能的，都過去了，我很喜歡目前這種平淡的生活。」
如今，她遠離喧囂，獨自在溫哥華生活，住著二十幾平米的公寓，一周選修兩種語言課程，課餘時間騎著單車與朋友小聚，更多的時間是自己在家裡喝茶、看書。
未施粉黛，卻自在不已。
王祖賢近照王祖賢終於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勢活著，客居異國，不問世事，對外界的目光也無所謂了，「自在地遊蕩人間，才是最快樂的事」。
在觀眾看來，王祖賢在34歲那年退出螢幕，實屬可惜，但她只是換了一種方式續寫紅塵之事。
比起一生榮光，她更想坦然面對自己被歲月沖刷得鬆弛、黯淡，有了皺紋的臉。
2016年，王祖賢回國送亡父，各大媒體記者蜂擁而至，想目睹一眼昔日美人的近況。
一襲黑衣的王祖賢說：「我已經把最好的留給觀眾。」
黑色墨鏡下的她，依舊掩蓋不住悲傷，面對外界時，王祖賢嘴角平和，掛著淡淡的表情。
生命是沉重的，這冷漠的世界，何曾給她善待。活到53歲的年紀，王祖賢已經放下執念，世事皆在心外。
見過太多生死，也歷經太多無常，她把該放下的都放下了，清心寡欲。
15歲那年，打籃球的王祖賢美人遲暮，無需懼怕。走到今天，享受過萬人追捧的高光，嘗過愛情的甜蜜與悲傷，驀然回首才發現，命運如此，有些事身不由己。
也許當王祖賢走在異國他鄉的街巷時，想到的是十幾歲時在籃球上肆意奔跑的自己，亦或是多年前愛過的人。不過，都不再重要，往事已走遠。
沒有人，能永遠停留在年少時打球的那個下午……
